那一夜,看著銀幕上神奇數字「373」 ,我驚喜了一整晚,腦中浮現的盡是她曾說過的話:「我卵巢功能已衰退,如果不凍卵以後就沒機會了」...「如果你不願意幫忙,我想直接到美國做試管嬰兒」,現在的結果讓我感到慚愧,也證明她的「堅持」是對的,興奮之餘不曉得該說什麼,只好 Thanks God!

多年來凍卵故事總是千篇一律:「取卵當天無法從副睪或睪丸取得精蟲,只好將卵子冷凍保存,等待精子銀行配對」或者「罹癌準備做化療前」。雖然她不是第一個卵子冷凍個案,但卻是第一位用「生育保險」概念,主動要求凍卵的朋友。

半年前分享過她的故事,印象最深刻的是週一早上不上班,又慌又急的跑來要求凍卵,態度之「堅定」超乎想像,用「打死不退」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,她曾說:「縱使只有1/100的機率也要Try」,礙於未婚無法積極幫她做人,而感情生活也還充滿不確定因素下,只能做這「當時」看起來「好笑」的決定。

苦於重度內膜異位症的她,每次月經前常有血便現象,推測是內膜細胞侵犯直腸所致,當時卵巢功能指標AMH僅0.77,FSH高達22.1,這數字與她在台北檢查的結果差不多,我告訴她雖然凍卵技術已經很成熟,但以這數字來看很難取到足夠卵子,每次能有1~2兩顆卵就不錯了,沒想到她回答:「沒關係!我最多可以冷凍四次...」。

去年四月第一次誘導排卵,只有一顆卵泡發育,經期第十二天取出唯一的卵子,隔月再度刺激排卵,直到經期第十七天,才看見兩顆卵泡但只取到一顆,推測另一顆是「空卵泡」,最後將這兩顆珍貴卵子冷凍保存起來,從此沒再回來。

五個月後再度見面時,身邊多了位「Mr. Right」,開心的她想回來「做人」,希望能拼第三次取卵,同時將「兩顆卵子」解凍使用,這次我採溫和刺激方式,只開五天排卵藥給她,經期第十一天雖有一顆大卵泡,但卻無法順利取得,想必又是一顆「空卵泡」。

別無退路下,「兩顆凍卵」成了最後的「希望」,高齡39歲的她能有多少機會?望著她幸福愉悅的表情,我心中想著最壞的狀況,要她務必平常心面對各種變數,有可能未受精、不分裂...等等,同時提醒她縱使是新鮮卵子,培養至第三天通常也只有一顆胚胎可用,最壞情況有可能無胚胎可植。

一生中最後的兩顆卵子,對許多人也許毫無意義,但卻是她一生幸福所繫,能否當媽媽就靠她(他)們了,能否從此擺脫內膜異位症所苦?能否從此遠離「卵巢早衰」的恐懼?能否在這一次劃下完美句點?太多的不確定只能祈求老天爺多幫忙。

幾天前,當聽見那代表幸福的「胎心音」時,我滿懷感激恭喜她,女人一生最大的夢想終於實現,短短一年「做新娘」又「當媽媽」,接二連三的好運,都歸功於39歲那一年明智的決定,兩顆讓她「安心」與充滿「希望」的卵子,使她有信心從容面對人生的挑戰。

好孕的她勾起我想起一些老朋友,從藝人董至成夫人、中華職棒張泰山嫂、最高齡自卵試管...第一例胚胎著床前基因篩檢,都是第一次就領到畢業證書,很早以來我一直納悶許多遠道或海外朋友,為何她們比較幸孕?都是第一次在此做人就成功,而我從未交代同仁特別幫她們,這到底該如何解釋?老天爺為何總在關鍵時刻出手?尋覓多年,今天終於在「瓦倫達」身上找到答案,感謝「瓦倫達心態」始終陪伴求子朋友一起寫歷史。

遠離威脅(Escape from the threats)最好的方式是保護自己免於傷痛(Protect me from the pain),兩幅超寫實創作皆出自印尼傑出藝術家F.X. Harsono,用它們來詮釋這段故事最貼切,結局發展至此讓我深感慚愧,感謝她給了我寶貴一課:「專業人員不見得是對的,他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「敞開心胸」(Open mind),千萬別輕易說:No , I can't」,這是我今年最大的收穫,也慶幸當時並未「堅拒」她的請求。

*醫療行為需與醫師討論進行,本篇文章僅反映當時治療狀況與建議